说自己发疯的人真可爱
纸城小报：医院地下室有一间精神科，敲一下门，立刻响起伊良部医生高亢的声音：“欢迎光临！”打开门的一瞬间，不可思议的旅程就开始了。总是疑神疑鬼的马戏团空中飞人，看见刀子就害怕的黑道大哥，想揪掉岳父假发的大学教师……他们抱着一线希望来到这里，奇妙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。在看似简单的病症背后，其实每位患者都被现代生活的重负所累，伊良部医生以独特的治疗方法，让人们再度找回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。
奥田英朗
奥田英朗究竟是一位怎样的作家，他的这本《空中秋千》到底讲了一些什么。阅读这样一本书对于我们整天“感到身体被掏空”的现代人有着怎样的意义呢？书里疯疯癫癫的精神科医生伊良部又有着怎样的人格魅力呢？下面整理了史航对作者奥田英朗以及《空中秋千》的评价与感想。
依照《空中秋千》改编的同名电影，2005年
日本有一个著名的作家、编剧叫三谷幸喜，他有一个电影叫《笑之大学》，那里面，一个编辑对一个审察官说，让人们笑这件事是很重要的，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事情。我觉得奥田英朗笔下的伊良部做到了。如果让我想象如果把他的小说改编成电影，该让谁演，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一个已故演员，美国人，罗宾·威廉姆斯，他还演过《死亡诗社》的老师，也演过哄小孩的大夫，小丑大夫（编注：即《Patch
Adams：妙手情真》）。他在里面把自己变成小丑，其实不是为了谋生，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有趣一点。
罗宾·威廉姆斯在《小丑大夫》里的扮相
这样一本书为什么成为一种畅销。这还要引用我的朋友止庵老师的一句话，有的作家是畅销书作家，有的作家是书畅销作家。畅销书作家，我写就是为了卖，怎么能卖怎么写，不适合卖就完全不写。把自己修剪、打包成可以摆放在超市货架的样子。这叫畅销书作家，有很多。还有一个书畅销作家，他只想让人特别难过或者特别开心，不管是张爱玲还是马尔克斯，都是书畅销作家。奥田英朗也是这样，他不是为了挤眉弄眼、赢得更多的读者，他就是找到了这个世界的正确的打开方式。我们知道好多东西打开方式不对就打不开，所以我们很高兴遇到一个聪明的好心人，他又是一个作家，又是一个这么年轻的作家，所以我们可以一直领受他的恩惠。
奥田英朗特别宝贵之处在于，他一直用患者视角。我怎么开始喜欢奥田英朗的，就是《空中秋千》的一个小细节，说到擤鼻涕的事。爸爸给孩子擤鼻涕，孩子就会特别用力擤，不是害怕爸爸妈妈的权威，也不是觉得擤鼻涕特别有意思。如果是不熟的人让你擤，你把手拿开可能鼻涕弄得哪儿都是。但是父母拿纸挡着你鼻子，你会想无论擤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弄得很难堪，他们会帮我收拾。这个就是让你完全释放，不要收敛。为什么敢释放？因为有他在。为什么今天敢这么喝，把你们都喝倒或者被你们喝倒了，他也会把我扛回去，我早上醒来，一定在自己家的床上，所以我敢喝。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。我们每个人都需要这个信任，不管是父母、子女、亲人、家庭内还是家庭外。
这本书里有一个故事特别能够诱发各种强迫症，叫《岳父的假发》：这个主人公是一个大学讲师，他就是特别想把自己岳父的假发揪下来看看是什么样子，越公开场合越想揪。这个故事慢慢变得不可收拾。我为什么喜欢这样的故事，我想书里有好几个例子都跟我很像。比如，你们参加别人的婚礼，尤其是参加前任婚礼，会有一种冲动，看见有人正往那个香槟塔倒酒的时候，你突然想推倒它。我经常有这个冲动，他们垒得那么精致又颤颤巍巍的时候，你一定想看见它倒下是什么样的。我有香槟塔强迫症，他有岳父的假发强迫症。包括我个人，我去海底捞吃饭，有小伙子玩扯面，甩来甩去，我就那么看着想象：数到三，面一定会掉下去，打到旁边人。有时候愿望突然实现了，真的打到旁边的人，我就特别高兴。这个非常负能量和不道德，但就是强迫症。总觉得甩的时候发生点什么才有意思。我已经把自己列到患者的角度了。
岳父象征着医学界的权威，可主人公对自己的岳父经常生出一种扯掉假发的想法。他遇到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就是伊良部大夫。伊良部采取的疗法就是他所谓的行为疗法，带着大学讲师到处搞破坏，比如路标什么的，本来是一个大字，就加一个点，改成犬字。总之，找这样一个大夫看病的时候，你会发现自己先被他搞得无比紧张，但之后接受了习惯了，会发现自己生命中前所未有的放松。因为你觉得自己神经有毛病，他的神经病又远远超过你，你必须悬崖勒马。勒他这匹马的时候，你就完全相信自己是正常人，很多病就不治自愈了。在这两本书《在游泳池》和《空中秋千》将近10个故事里，这个故事最吸引我。跟我的毛病最接近。所以正中痒处。
联系到现实生活中，其实这个故事讲的也是那些在平时生活里被压抑的现代人，因为工作和家庭的双重压力，很多时候情绪比较多，大多时候忍气吞声，不太敢为自己发声。所以，这些被压抑的情绪，就需要找一些出口。他岳父刚好是一个权威的象征，刚好离他比较近，所以这个出口可以投射在岳父身上，想去拉假发。治疗的思路是讲得通的，我陪你出去搞破坏，帮助你去处理那些被压抑的情绪。（心理咨询师简里里）
伊良部就像你人生的一个充电插座。所有一开始不愿意来的，都觉得这个大夫神经病，像个儿科医生，或者像个孩子。或者黑帮大佬说你们干嘛，怎么这样对待我？难道你们是敌对帮派开的医院吗？你们有后台才敢这么对付我啊？当时都是不想来第二次的。但是为什么病人又来了？因为第一次，他们的外壳都被摘掉了，这个是特别重要的。女孩子一天当中最快乐的时刻是什么时刻？不管家里有没有别人等你，你把两只高跟鞋甩很远的时候，那一刻是最快乐的。不管男女都穿着好几只高跟鞋，到这儿可以甩出去。这种快乐和放松是非常重要的。
问题：前一段时间开始流行一首歌叫《感觉身体被掏空》，就在讲一个普通上班族整天有加班的情况，觉得自己身体被掏空。当我们感觉身体被掏空的时候，《空中秋千》能够给我们带来些什么？
感觉身体被掏空时，读《空中秋千》不是为了再把什么东西塞进去，而是要享受被掏空的状态。奥田英朗不是说如果你现在120斤，请你回到110斤去，他不会给你做任何规定。只是说你到了一个新的生命阶段，现在到了120斤的阶段，好了，祝贺你，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。他是这样的人。对我来说，书是该买的，但别有那么大压力，买书不是为了充实自己，买书是为了让自己知道不充实也行。
伊良部医生经典语录：
——时间真是充满了神奇。每个人的角色都无法改变。 世上既有这种让人担心的人，也有那种你明明没求他，他却偏偏要为你担心的人。性格才是一种不治之症。
——世上的人如果全都像伊良部一样，恐怕地球上大半的烦心事都会烟消云散。
——人生就是需要刺激，如果只往返于公司和家之间，就会十分乏味。
——这个地球上，没人的地方比有人的地方大得多。所以，就算是你闭着眼睛扔石头，还是砸不到人的概率大。真是瞎操心。
——厚颜无耻的人让大家习惯了他的厚颜无耻，就会更加厚颜无耻下去。伊良部就是这种人。
——心情苦闷？可以去大街上袭击地痞流氓呀。如果你被人追杀，连小命都难保，还有时间为家庭和公司的事烦恼吗？
——你太棒了，说自己发疯的人真稀罕。
本文由出版社授权转载，节选自《精神科的故事：空中秋千》新书首发式讲稿
《精神科的故事：空中秋千》
（日）奥田英朗/著 王维幸/译
南海出版公司 2016年8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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